Monday, August 30, 2010

车库拍卖

二十五年前来美国,就与同学们一起逛过车库拍卖,准确些说是私家车库前的旧货拍卖。现在已经记不起,人生第一个席梦思,是路边捡来的,还是从车库拍卖中廉价买来的。无论如何,对于一个农村来的孩子,睡惯了稻草铺垫的木板床,第一次睡上西式弹簧床,算是某种生活质量的提升吧。

上周末,我们也摆起了车库拍卖。算一算,这是继十年前首次举办车库拍卖后的续集。你无法想象,人生十年可以积存多少东西。拍卖前两天,全家动员,清理旧货。小女儿还特别准备了十五张车库拍卖的巨幅广告路牌,周五晚由妻子带队,钉在四周八围的关键路口。后来有客人夸奖我们的广告非常棒。无巧不成书,斜对门的美国家庭,也决定在同一个周末办车库拍卖。这样无疑可以加倍地服务顾客了。

周六一早,我们就闻钟而起,搬东西到车库前的车道上,以及旁边的草坪上。大大小小的东西,琳琅满目,有几百件,俨然小商场。八点钟不到,直到午饭时间,多民族的顾客纷至沓来,以至车水马龙(包括奔驰车在内),门庭若市,熙熙攘攘,所幸还没有到摩肩接踵的人口密度。

我们定价原则有二。头一天半,以两毛五为最低定价,折扣至原价的百分之一至二为参考。如果客人买的东西多,我们额外打折。最后半天,全部剩余物品一律免费拿取。

明显超出定价原则的唯一一件,本不在拍卖之列。但有一个喜欢吹吹打打的音乐人士,主动询问我们有没有乐器出售。大女儿想起来她有一把号,已经闲置不用了,于是从家里找出来给他看。那人问多少钱。我们告诉他,原价两百,如果按照十分之一二的比例,是二十或四十元。他没花时间多想,就出了个折衷价,三十五元,高高兴兴地买走了。

有一件西装,是老婆数年前花了差不多两百块钱给我买的。无奈我钟情于另一套更旧的西装(以及大女儿大约十年前给我买的布满十字架印花的领带)去讲道,穿这套的的机会很少,长期放在衣厨里,蒙灰不说,最近还让蛀虫啃了一个小洞,在左肩部的外层布上。有一对年轻鸳鸯,看准了这套西服。男的试穿,发现特别合身,决定买下来。我提醒他,左肩有一个小洞。他们说已经注意到了。我说,那就好,一块钱。女的又买了一条花裙。妻子说,两块钱。总共三块钱,他们给了五块,说不用找了。这是本次拍卖中多给钱的两家客户之一。另一个多给的客户,是对门的犹太邻居。她买了好几样,值七块,但坚持给了十块。近百个客户中,记得只有一个客户是讨价还价了的,一个两毛五的东西,客人只愿意给两毛。我们只好破例跌价了。旁边有位客人说,她闻所未闻。我问她什么事闻所未闻,她说为两毛五还讨价还价,闻所未闻。原来她是替我们抱不平。

周日的客户比周六少多了。我们猜,可能是因为上教堂去了。我们自己参加的是周六晚堂的聚会(也是我们教会最后一次周六的聚会,九月开始与周日的聚会合并)。当然,门可罗雀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顾客们都精明地知道,大部分值得买的东西在头一天就卖得差不多了。

周日下午,我把“FREE”的牌子贴出来。来了几个客人,个别是周六来过的。有一对老太太,在我的鼓动下,把五六盒塑料花给拿走了。她们准备捐给自己服务的残疾人中心,让他们在母亲节插花用。周日最早来的一个客人,也是周六来过的。包括她在内的不下三四位顾客看中了那个挂项链的多层可转动的架子。妻子告诉她,如果她次日来,架子可以保留给她。据悉,她买走架子,就与家人去海滩度假去了。

刘姐妹周六下午也带了些东西来,加入我们的车库拍卖。可惜她来晚了点,大部分客人已经来过了。所以她周六下午只卖了五毛钱。周日那天,她干脆一掷两百,买下了斜对门的一套卧室傢具。我跟她老公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完成了厚重傢具的搬迁。双双感叹,咱们都不是靠体力吃饭的料。

最后,孩子们帮助收拾好剩余的旧货,改日捐赠给慈善机构。我们驱车去附近的路口把所有的广告牌给取回来,为本次车库拍卖,划下完美的句点。有一个溜狗的老太太,还竖起大拇指,特别夸奖我们是社区好公民(指有始有终,负责到底,没有留下广告牌让别人去收拾)。

至于车库拍卖的大半收入,最得力帮忙的大女儿得150元,儿子得50元,小女儿的广告设计费20元。别小瞧这车库拍卖,它可以锻炼孩子们的多种生活能力与生命品格,包括筹划,设计,组织,社交,结算,恩典,负责,等等。在这个经济不够景气的年代,车库拍卖还可以物尽其用,造福社稽。建议您也如法炮制,不定期地来一次车库拍卖。

论到车库拍卖,耶稣说,凡文士受教作天国的门徒,就像一个家主,从他库里拿出新旧的东西来。当然,耶稣这番话语的玄机,比普通的车库拍卖要深刻得多了。不知您是否用心品尝咀嚼过。

Tuesday, August 24, 2010

夏末随想录

菲律宾的警察,为了抗议自己被裁,劫持了一辆旅游巴士,杀了八个无辜的香港游客,包括一个替妻子挡枪子的丈夫,和他们的两个女儿。

一对黑人年轻男女,嫌十七块美金太少,连开三枪,杀害了一个次日计划去谷歌面试的华人同胞,无端地让三个儿子失去父亲,妻子失去丈夫。

两只老鼠,在失去一只被活捉与放逐的小鼠同伴之后,为了一点奶酪,忘记了两种捕鼠器内的陷阱。一只立刻丧命在灭鼠器内,一只被关在捉鼠器内活活饿死。死前还啃掉了捉鼠器底座的一小块塑料,咬开的三角形洞口不够大到逃生。算是鼠急啃笼,这跟狗急跳墙是异曲同工。

一个成天看日本卡通片,玩电子游戏的年轻人,拿起行囊,远行西岸,花父母外婆的养生钱,继续作玩物丧志的啃老新辈。

履新前的夜晚,有人用颜料补足了触酶的缺乏,让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老虎终于走出森林,重温单身的日子。百亿美金的分手费,养两个小孩子绝对不成问题。

我每天一而再再而三地端起饭碗,吃进去不能持久的能量。人软弱得需要靠不停地吃饭来维生。整个世界的生活,总体上是围绕吃饭来运转的。连总统们担心最多的也不过是自己跟国民的吃饭问题。让孩子们受好的教育,也是为了好好的吃饭。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都是为了吃饭。但为什么要吃饭活着,不多人去深究。两个千禧年前的使徒保罗,喊出了为基督而活为基督而死的豪言壮语。听进去的人不多,实践的人就更少了。

几天前散步时,就注意到草地上成片的落叶,已经不是一叶知秋可以描绘的了。夏天的尾巴还在,秋天就迫不及待地要出场。时间象一个工头,催着我们赶路。

后面阳台上的昙花这个月已经先后开了三次,每次一朵。另有十朵,估计在劳工节前后的某夜会同时盛开。我猜那是为了不能忘却的记念。它们好像从另一个世界被差来,转达弟兄他的问候。

Thursday, August 12, 2010

重返野木

七年后首次回到曾经连续五年夏日度假的新州南部野木海滩。

曾经,孩子们都还小。记得头一年去那里,最小的刚生下来满月就去海滩接受日光浴了,最大的也不过七岁,老二不满四岁。那时,抱,背,牵,孩子们一路被拉扯长大。如今,最小的已经拥有一双跟老爸一样长的腿,走路生风。他们得力地帮我们搬东拿西,已经开始回馈父母养育之恩了。

曾经,他们个头不够高,不能坐很多的游乐车。如今,没有不能坐的,但值得他们坐的反而不多了。七年前没有用完的游乐票,如今仍然有效,兑换成电子票,达
250张之多。两晚玩下来,虽然一次坐车每人需要好几张票,竟然没用完。

曾经,他们坐在我们身边,陪我们共乘一辆四轮脚踏车,在来回约六公里长的海滩木板路上,享受拂面的海滩晨风。如今,他们
三人成虎,一人一辆二轮脚踏才自行的车,把用老腿老骨老关节吃力骑四轮脚踏车的父母远远地丢在后面。他们几度来回,与我们会师后继续前行。

曾经,他们在海滩上一锹一铲地用沙子搭城堡,用小脚调戏那一波又一波送小贝壳上滩的海水。如今,他们用冲浪板进入大海一个又一个的拥抱。而我,终于加入膀厚腰圆者的行列,在一个自发展示上帝原创雕琢之美的人海里,成为不够协调的另类风景。

我想借旁边某个小女孩的铲子挖个洞,好固定阳伞。但小女孩放下书本,用标准的英文回答我:
I do not speak English。我以为自己年老耳背,再问她,她字正腔圆,用英文重复告诉我,她不说英文。明明在说英文,又说自己不会说英文,这不是一个类似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自相矛盾么?我心里难免有些失望。我猜,她和家人从国外来这里度假。后来听她和父母交谈,的确不是用英文。但这个小女孩算是精明人,到说英文的国家去旅游,学会了一个跟挡箭牌一样管用的英文句子。

我跟妻子面对面坐着。她面向宽阔的大西洋。我们听由日月共同指挥由海涛演奏的音乐。海涛向我们坐的沙滩上步步进逼,我们不得不乖乖地后退。随波逐流的白色小海贝,在波涛的尽头,顽皮地钻入沙滩,免得成为海滩上守滩待贝的海鸥之晚餐。不知海贝知不知,涨潮退潮之后,海鸥次日的早餐也提前预备好了。

四人一席的麻将,由一家五口来打。谁不小心放和了,失一分,下一局被替换下台。自和了,得两分,原班人马继续打。姜当然是老的辣,但熟女强过熟男。麻将是咱们中国人一项不错的发明,它鼓励人生有明确的目标导向,审时度势,扬长避短,稳中求胜。让孩子们学一学饼条万字符,寓教于乐,不亦说乎!

游乐场外的木板路上,众多的商家中,有一家小教堂格外显眼。是的,游戏人生的最高峰,就是跟上帝玩到一起,成为神儿子的终身玩伴。

Friday, August 6, 2010

返老还童

最近有两次周间之夜开车带岳父母去看望三对伯父母,生发暮岁感言。

先看近处的。七十六七岁的岳父大人地地道道是步履蹒跚地走路。他在三月份不得不挨了一刀,把癌变的前列腺给割除了。手术前后,他掉了三十二磅,如今一百一十磅出头的体重,算是身轻如燕,跟我刚来美国留学时一样精瘦。他拿自己开涮说,如今他返老还童,重新穿尿布了,现在一天换三张。哎,人跟人就是不一样。记得陈老牧师去年也是动了同样的手术,但总共换了三张尿片,几天就恢复了,这种神速若不是神迹也算神奇了。岳父胃酸分泌过多,需要吃药来压。但药物有副作用,导致便秘。如厕运气太重,又捅开了疝气口。生存危机有时象救火,扑完此处扑彼处。

听说熟男们患前列腺癌的几率不比熟女们患乳腺癌的机会小。要不要活到得其中一种癌症的年岁,已经不在我们自主的选项里。无论男女,做人都不容易啊。

周伯伯周伯母,两个人四条腿,三个膝盖都换成人造的。膝盖外面的刀口缝合伤疤分明可见。周伯母最近刚从医院出来,在家里静养。她的肠壁有一些突出去的凹凸节(看你从肠子里面还是外面来看),就像公路旁有停车休息或看风景的地方。但这些凹凸节成为不通畅的食物滞留地,容易发炎。通常这种状况需要动手术。但八十来岁的老人,是否愿意挨那一刀,可谓柔肠寸断的决定。

邓伯伯邓伯母,与周伯伯周伯母同住一个老人公寓,同是上海人。邓伯伯比咱岳父还大一岁,看起来精神多了。但他左半身比右半身要软弱。邓伯伯现身说法,强调保健的重要。他从冻箱拿出来从新鲜柠檬果挤压后冻结成的柠檬汁冰块给我们看,说早晨起床后喝上一杯柠檬水,可以清洗肠胃,以利保健。

张伯伯张伯母几周前随同因公司调迁而搬家的女儿女婿一家人,离开新州前往伊州居住,据说张伯伯还没有完全适应新环境。张伯伯曾经生病住院许久,如今半身不遂。拿州政府钱来定时照顾他的中国同胞,不够敬业,常常迟到早退,据说是因为他所受雇的俄罗斯人负责的老人服务公司要求他们在二十四小时内干超过四十八小时的活,这样可以从州政府多拿纳税人的钱。这种吃大政府的做法,恐怕是冰山一角,难怪政府财政有困难。

看着这些退休养老而风烛残年的老年人,我想起那些毕业后急于找工作的青年人,以及害怕失业的中年人。原来老中青三代的心愿是完全相通的,都是为了好好过日子。重新打造过的美女们不顾老夫少妻的年龄鸿沟,争先恐后地嫁入豪门名门,我看也是为了好好过日子。只是这日子,并不容易过。每个人生阶段,都有特别的难处。

最近接到一个朋友请求,帮一位留学北美硕士毕业刚刚工作今年二十六岁芳龄的姑娘物色对象。原来这姑娘相识七年之久的男友,被她大学某位睡上铺的富二代给抢走了。说是抢,不如说男人没出息,希望坐享其成,主动演出反方向的投怀送抱了。如此看来,为生活担忧的就不只是单个性别的心事了。如果您知道有出息的青年男子乐意与那位刚信主的基督徒姑娘同奔天路,不妨大力举荐。我虽然已经开始年迈眼花了,但多看几眼,八成能觉察出好歹来。

生活其实很简单。有些我们曾经执着的事,在岁月里逐步失去了光彩。我们需要的可能是远离尿布而开关自如的原装排水系统,可能是无需强力运气发功的原始如厕便利,可能是傲人与否不关谁事的原创无林双子峰,可能是不留痕迹的原生膝盖,可能是原本没有死角的荡气回肠,可能是原来左右和谐合一的举手投足。

也许唯一需要返老还童的,是那颗孩子般单纯仰赖父母而满有盼望的赤子之心。耶稣说,“我实在告诉你们,你们若不回转,变成小孩子的样式,断不得进天国。”

About Me

Ph.D Biochemist, Itinerant Evangelist